记者手记：一个个特殊家庭被照亮，“提灯女神”却走了

　　新华社上海11月30日电(记者潘旭 李海伟)闻名全国特殊教育领域的上海特级校长何金娣，因病医治无效，于2016年11月27日在上海逝世，享年61周岁。华东师范大学附属卢湾辅读实验学校校长许悦悲痛地在电话中说：“特殊教育界的‘提灯女神’没了。”挂断电话后，记者翻出当年的采访笔记和视频素材，何金娣的音容笑貌跃然眼前。

　　记者与何金娣校长相识于2011年的一个早晨，当时正在做关于自闭症儿童的调研，第一步就是去卢湾辅读学校了解这群孩子。在校门口，一位正在迎接学生的中年老师把不请自来的记者引进校长室，她就是时任校长何金娣。事后得知，何校长天天6点半到学校，7点半迎学生。

　　在记者印象中，她举手投足间都给人一种女强人的气场：走路快、说话响、想法多。和记者谈论关于自闭症的教育理论时滔滔不绝。

　　“自闭症是世界难题，基因、染色体之类的研究交给科学家，教育者能做的就是去爱。”这是何校长教育自闭症孩子的出发点，而当记者看到她抱着一个挥着双拳打她的孩子时，才真正理解她说的话：“爱首先要观察，其实这个孩子打你是喜欢你。”

　　逐渐地，记者开始关注她倡导的“不要去弥补缺陷，而要发展长处”的教育思路，开始走进她为自闭症孩子创建的“天才班”。

　　或许这些“来自星星的孩子”真是某一个领域的天才，班里不断涌现音乐、绘画、记忆方面的小能手，何校长紧紧地抓住这些潜力，并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包容着他们其他方面的缺陷，班上的施施(化名)见人就说要开演唱会，许多人一笑置之，但何校长会认真和他探讨节目单。

　　抱着好奇，记者对施施跟踪记录了4年。在校期间，他记忆力强的特点被不断放大，从背诵万年历到记下图书馆书籍摆放位置，都给人惊喜。后来，何校长牵线介绍他去黄浦区图书馆实习。期间，施施一有空就往学校打电话，有时只是想听听何校长的声音。毕业后，他顺利地进入一家企业从事发票和单据的整理工作，而且每隔一阵还会整理演唱会节目单。他觉得这是“习惯”，在记者看来，这张演唱会节目单更像是他在其独特世界里的前进动力。

　　2015年秋，记者再次见到何校长时她已消瘦许多，说话间频繁吐痰，此时她已经检查出肺癌晚期，并办好退休手续，但仍每周一到校与接任校长的许悦交接工作。

　　忙完手头的事后，何校长微笑着、慢慢地跟记者讲“天才班”的故事，并坚持要当场看完记者的调研材料和时长1个多小时的记录片。记者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位受人尊敬的特殊校长：全国先进工作者，全国三八红旗手，上海市优秀共产党员，上海市首届教育功臣，上海市教书育人楷模……这些荣誉她从未提及。

　　何校长的生日是9月10日，与教师节是同一天，或许天生为教育而生。从教40年，从事特殊教育20年，期间她取消了辅读学校原有的入学门槛，实行招生“零拒绝”；她汇总教师们的教案和教学经验编写了54册校本教材和18册教师指导用书，填补了特殊教育“只有大纲没有教材”的空白；她能为特需儿童“送教上门”却无暇第一时间赶到女儿动手术的医院……

　　今年4月，何金娣校长发了一条朋友圈：“我把人生最美好的40年，竭尽全力献给了教育事业，因为教师节9月10日是我的生日，冥冥之中我就是要当教师的。我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，我决不后悔我所有的付出，因为我是一名高尚的人民教师。”

　　也不知何时起，特教界称她为“提灯女神”。的确，她照亮了一个个原本处于孤岛境地的家庭，相信如果天堂也有孤岛，她仍旧会提灯前行。